atheos 01-疾病

　　大雪將格蘭芬蒙上一片銀白，艾利諾將柴火扔進火爐以維持室內的溫暖，他不安的看著坐在椅子上打睏的耶格爾神父。前幾個月染上風寒後，病況一直沒有轉好，原本是輕微的咳嗽，但隨著日子過去，紅疹遍佈全身，還有輕微的發燒現象，避免傳染到信徒，教堂也因此關閉，鎮上的醫生對於這病況沒辦法，只能自行隔離，並安靜休養。

　　「耶格爾神父，回房間休息吧？」艾利諾看著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冷冽的寒風碰撞窗戶喀拉聲更是越發越響亮。

　　但神父只是輕搖著頭，他已經在床上躺太久了。重病不是沒有過，隨著年紀增長，身體毛病也變多。只是這次他沒把握能夠像以往一樣恢復健康。睜開沉重的眼皮，看見淡金色頭髮的人兒用清澈的藍眼看著自己，神父努力伸出手，撫摸著艾利諾的軟嫩的頭髮：「沒事，我只是想多待一下，晚點就回房睡。艾利諾先回房睡吧！明早還要麻煩你做早餐。」

　　「那我也陪耶格爾神父多待一下。」

　　「萬一感冒──」

　　「沒問題的。」艾利諾笑笑，便又坐回神父的側邊，翻開書本閱讀。

　　看到人兒堅持陪伴，神父也不好繼續任性，只好妥協，點點頭，告訴艾利諾他想回房休息。艾利諾在照顧的期間，從沒嫌棄過耶格爾神父，總是溫柔地握住佈滿紅疹的雙手，攙扶著他行走。

　　躺在床鋪上，艾利諾還會確實地幫神父將被子蓋上。月光灑落在艾利諾的身上，有那麼一刻，耶格爾神父以為自己看見了天使，他揚起嘴角，撫摸著艾利諾的手，說：「我們好像很久沒有一起念聖經了。」

　　經神父提起，艾利諾也察覺到這件事。自從教堂關閉後，神父就專心養病，艾利諾也忙著整理教堂以及看護，每天都忙到筋疲力盡。他打開神父書桌的抽屜，拿出封面斑駁的聖經，並翻開其中一篇章節。

　　聖經是人兒的搖籃曲，信仰是他們的歸屬，輕啟雙唇將經文化為曲調，闔上眼感受其中的氛圍，直到章節結束，神父露出和平時一樣的和藹笑容，沉沉睡去。


　　耶格爾神父的病況在那晚過後情況變得嚴重，根本無法下床行走，也無法自己進食。儘管艾利諾不斷地鼓勵神父，但耶格爾神父就像是放棄治療，根本不為所動。實在沒辦法的人兒只好開始用藥草幫神父擦澡，希望至少能減緩皮膚紅腫帶來的疼痛。

　　經由擦草讓皮膚吸收藥草的效果很不錯，神父的燒退了，但皮膚狀況並沒有因此轉好。艾利諾加重藥劑也沒見效果，原先紅腫的皮膚轉紫並開始潰爛，儘管神父已經痛到說不出話來，還是努力笑著安撫無助的人兒。

　　「耶格爾神父，不要緊的，等到阿托利主任過來，我們會試著讓您泡在藥草的浴缸裡，皮膚的狀況就會好轉了。」艾利諾翻開聖經，開始讀誦章節，即使現在神父因為身體的劇痛無法開口，他仍不停止朗讀。

　　艾利諾深信只要持續禱告下去，神一定會有所回應。


　　寒冬的暴雪終於停止，空氣冰冷的早晨，艾利諾把自己包得圓鼓鼓，拿著鏟子出門剷雪。在冬天來臨的時候，阿托利主任通常都是在雪停後上山幫艾利諾及神父處理較粗重的工作。為了方便阿托利主任行走，剷雪這點事艾利諾還算是做得到。

　　清完積雪後，艾利諾便開始著手準備伙食。神父因為病情嚴重，食不下嚥，身軀漸漸消瘦。人兒在想，或許阿托利主任來也能夠幫忙勸神父進食，畢竟沒有攝取營養，病情也不會好轉。

　　大約是黃昏時分，阿托利主任順利抵達教堂。久違地看到阿托利主任，艾利諾十分開心，晚餐準備很多拿手的料理招待對方。吃飽喝足後，艾利諾也準備好洗澡水，對於久違地見面，艾利諾幾乎使卯足全勁，照顧得十分周到。

　　阿托利主任盥洗完後前往客廳，客廳內的爐火燒得正暖，艾利諾則坐在椅子上，讀著聖經。見狀，他便問：「神父的病情有好轉嗎？」

　　「咳嗽和持續的低燒是有改善，但是皮膚的狀態沒有好轉。」艾利諾苦笑。

　　「藥草沒有效果嗎？」

　　「原本我都是燉成藥草汁讓耶格爾神父喝，現在改成敷藥的方式，還沒是沒有改善。」

　　艾利諾說著說著，眼眶中泛起淚光，阿托利也於心不忍，畢竟他也算是看艾利諾從小被耶格爾神父拉拔長大，而一直以來支撐自己的支柱倒下，年僅十五歲的艾利諾想必比誰都來的難受。但他卻一直陪伴在神父左右，不問辛勞地照顧，阿托利打從心底感到佩服。

　　「如果有我幫得上忙得儘管說，知道嗎？」

　　聽到阿托利主任這樣說，艾利諾燦著笑容，點頭：「嗯！是有件事情需要阿托利主任幫忙，希望明天您劈完柴火後可以幫忙我。」

　　「沒問題，那我先去睡了，晚安。」

　　「晚安。」艾利諾看著阿托利主任打了個哈欠，緩緩離開客廳。看著窗外的月色，想著時間也不早了，便將爐火熄滅，收拾披肩以及聖經，準備回房就寢。


　　隔天一早，阿托利主任吃完艾利諾準備的豐盛早餐後，開始劈柴的工作。在這期間艾利諾正利用天氣晴朗的時候，利用井水清洗衣物。

　　耶格爾神父曾說，太陽是上帝賜給人間最美好的禮物，所以當艾利諾將衣服曬得暖暖的時候，耶格爾神父都會露出幸福的笑容。如果這次的衣物也曬得暖烘烘的，或許多少能夠讓耶格爾神父有想要痊癒的心情。

　　劈柴火、補強屋頂、維修柵欄，等等粗活結束後，便是吃中餐的時候。除了準備給阿托利主任的午餐之外，艾利諾還將藥草混和著野菜，燉成藥草粥準備給神父食用。

　　「需要我的幫忙嗎？」阿托利坐在餐桌前，看著艾利諾正準備端著神父的午膳，並沒打算和他一起享用午餐，便問道。

　　只見艾利諾搖搖頭，說主任先吃沒關係，便端著粥離開餐廳。阿托利主任忙了一個上午，看著眼前豐盛的料理，實在敵不過飢餓，開始動手享用。飯還沒吃到一半，又看到艾利諾一臉沮喪地端著那碗粥回來。「怎麼了嗎？」

　　「神父又吃不下去。」

　　「『又』？」察覺到人兒用詞的不對勁，阿托利感到疑惑。

　　人兒點點頭，說：「因為病況加重，皮膚的疼痛已經讓神父食不下嚥，所以神父幾乎沒什麼進食。」

　　「這樣下去病情不會好轉的。」阿托利露出擔憂的表情，對於病人來說，攝取養分是絕對必要的，更何況是年紀已大的神父，更是要攝取更多的養分才行。

　　「所以我想請阿托利主任幫忙，若是將藥草直接敷在皮膚上沒有效果，那麼浸泡藥草浴會不會比較有效？但我一個人實在沒辦法……畢竟現在神父已經痛到根本沒辦法走路了。」

　　「沒問題，交給我吧！」阿托利起身，說：「你現在就去準備藥草浴吧，相信藥草浴一定能讓耶格爾神父痊癒的。」

　　過了段時間，藥草浴準備妥當後，艾利諾便帶著阿托利主任來到神父的房間，輕敲了房門，出聲告訴神父阿托利主任來探望他的病情後，便推開房門。

　　隨著房門敞開，一股難聞的惡臭從房間內衝出走廊，阿托利皺起眉頭，這股味道不是普通的噁心，他只聽說神父得了怪病，卻不知道是如此嚴重的疾病。艾利諾輕拍床鋪，似乎正在告訴神父，或許等等移動身軀時會帶來劇烈的疼痛，但都是為了能夠讓病情好轉才這麼做的。

　　「請您忍耐一下，耶格爾神父。如果病情好轉，就不必再被疼痛折磨了。」

　　阿托利看著艾利諾手中握著神父的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推開人兒，並將神父的被子掀開，一股更濃烈的惡臭撲鼻而來。

　　躺在床上的耶格爾神父肌肉萎縮下塌，皮膚上儘管還有疑似今早人兒塗抹上藥草的痕跡，卻根本無法掩飾皮膚的屍綠及屍斑。膨脹的腹部疑似是死亡數日後產生的屍體變化。



　　「艾利諾，耶格爾神父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