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heos 03-儀式

　　傷口像是被火傷般的灼痛，讓艾利諾陷入昏厥後又被痛醒。他不知道待在這間廢棄房間裡已經過了多久，只是教會人員以輪流的方式坐在他面前的木椅上，不斷的低誦聖經，試圖驅趕他體內的魔鬼。

　　房裡濕黏的空氣讓人兒覺得難受，他慘白著臉，努力在每一次教會人員的質疑後反駁。倘若這心中的苦楚真的是魔鬼作祟，艾利諾又是多希望教會人員將其趕緊驅走！這樣他就能從這脫軌的拷問解脫，讓他遺忘失去至親的酸苦！

                                                                                                                               

　　看到人兒仍然不屈不撓，就如剛被綁上去時的堅強。新任神父明白，普通的手法是沒有用的。他抄起掛在牆上沾滿乾枯血漬的皮鞭，毫無預警的往人兒的胸膛揮去。

　　堅韌的牛皮鞭輕易劃破艾利諾軟嫩肌膚，皮與肉玫瑰一般地綻開，為鞭子染上豔紅。原以為流乾的淚水，隨著人兒慘叫奪眶而出，疼痛讓他全身痙攣，在木樑上脆弱抽抖。

　　溫熱濃稠的血液從鞭痕溢出，沾染艾利諾白嫩的肌膚以及掛在胸前的金色聖十字。在掙扎的同時，被鐵釘刺穿的手掌又因撕裂劇痛，人兒頭皮發麻，斷斷續續地啜泣著。

　　「時間到了，換班吧。」

　　「還是不肯現出原形嗎？」

　　「這惡魔比以往遇到的都還要難纏，是否該上報大主教──」

　　「愚蠢！若是沒將此案件解決，那又如何能夠提升在教會中的地位！」

　　「……是。那麼雅克神父汝有什麼好方法呢？」

　　這是艾利諾第一次聽見對方的名字，來自教會指派的新任神父，披著與耶格爾神父相同的黑袍，卻有殘酷無比的內心。一股炎熱在房內擴散，讓艾利諾不得不抬起頭察看原因。

　　燒著熾熱的火把正漸漸往自己靠近，被喚作雅克的神父揮舞著火把，對著自己咆嘯：「吾以聖主之名命令汝，報上汝的邪名，離開聖主的僕人！」

　　艾利諾發了狂地尖叫掙扎，但釘子及繩索將他纖細的身軀牢牢綁在木樑上，他只能睜著眼睛看著火把將他的右手手掌燃燒，嘴裡被雅克神父塞了酸臭的布團，他咬著嘴中的布，看著肌膚燒破了皮，皮脂沸騰接著難看地捲曲。

　　「即使這樣也不露出原形嗎？」

　　人兒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有因此昏厥過去，或許是教會的人在自己昏厥的時候讓自己服下了什麼藥品，讓他只能清醒著看著自己漸漸毀壞，除了號哭以外沒有其他辦法。

　　他看著雅克神父，口中不斷唱誦著經文，以聖主之名驅除自己體內的邪惡，並拿著火把燒著他左手手掌。結束了拷問，艾利諾虛弱地垂掛，下一位教會人員只是靜靜地坐在艾利諾面前的椅子上，讀誦著經書。

　　艾利諾也跟著讀誦。

　　這大概是他唯一能從傷痛解脫的方法。教會人員覺得很不可思議，人兒竟能在魔鬼附身的情況下讀誦神聖的經書。胸前掛的聖十字，也並沒對魔鬼產生什麼影響。

　　殘酷行刑的只有雅克神父。在輪完兩名教會人員後，就會輪到雅克神父來對付艾利諾體內的魔鬼。

　　雅克神父的眼神流露出無慈悲的混濁，讓人兒打從心裡覺得懼怕。當他看見神父走進房裡，總是會崩潰哭泣。好不容易止住的傷口，又因新的傷害撕裂潰爛，手掌已被烤成焦黑，雅克神父則把目標轉移到人兒的雙腳。而艾利諾只能清醒著承受每一次的折磨。

　　艾利諾水藍色的雙眼，總是讓雅克想起三十年前，懵懵懂懂的自己，在聖教會上看見的高壯背影。那名青年只年長自己幾歲，面貌英俊深受不少女教徒喜愛。但大家都明白，那名青年早已將自己的生命奉獻於聖主，心為主，肉為主，是不能有其他凡俗的念頭。

　　身為同一批進入教會學習的見習成員，雅克深刻明白，只要那名青年存在於教會的一天，他終究只能成為青年的影子。忌妒與自卑的種子早在三十年前在心中種下，雅克憎恨著比自己還要優秀的青年，儘管他用盡各種手段，讓青年受到不人道的折磨，青年還是受到教會的眷顧，接下位於郊區格蘭芬教堂神父一職。

　　而他卻只能待在聖教會，成為其他神父底下的跟班。

　　數十年過去，當他得知青年患上重病，必須隔離。他內心無比欣喜，同時也十分悲傷。青年是他恨到骨子裡的人，也是他在這些日子以來心心念念的人。他就像是當初為了看上青年一眼，而來到教會禮拜的女信徒一樣。

　　為了讓完美無缺的青年眼中有自己的倒影，而醜陋地掙扎著。

　　他深信一定有什麼魔鬼在如此完美的軀體裡寄宿著，才會讓他著了迷的執著。而在他查清真相之前，青年竟然敗在疾病之手，離開人世。一直以來生存的意義就這樣輕易地離去，他怎能輕易接受？

　　看見青年收養的男孩，用與青年相似的眼神注視著他。他感慨聖主的同時也覺得殘酷，純淨的眼神讓他覺得心痛，明明青年已經離世，為什麼他會因為男孩的注視而難過？

　　想必是寄宿在青年的魔鬼轉移到男孩身上，才會讓兩人有如此相似的眼神！

　　看到雅克走進房間，人兒開始哭泣。為了讓持續讓對方痛苦，雅克仔細地在人兒身上的鞭痕塗抹上厚厚的鹽巴。艾利諾不像耶格爾般強壯，底子又比同齡的孩子來的虛弱，早在拷問的幾天後，因為傷口感染而發了高燒。

　　但雅克並不在乎，因為施打了藥物，艾利諾已經將近一星期沒有睡眠，無間斷地承受酷刑，他相信只要再持續施刑，一定能逼出寄宿在人兒體內強大的魔鬼。

　　他從懷裡取出一個有些老舊的羊皮紙盒，並從裡頭取出顏色黝黑的蟲子，殼上頭有著白色的十字，這種蟲子艾利諾還沒有親眼看過，但曾經聽耶格爾神父提起，因為這蟲子背負著聖十字的標記，所以常被人們視為神聖之物，教會也有專門人員養殖這些蟲。

　　至於用途，耶格爾神父沒有說。

　　雅克把一隻又一隻的蟲子放在艾利諾身上，蟲子爬在肌膚上的噁心觸感讓艾利諾想吐，尖叫與掙扎並不能阻止蟲子在自己身上爬行，蟲子從身上的鞭痕縫爬入人兒的體內，蟲子在皮膚底下肆意竄爬的畫面讓他崩潰，搖著頭不斷向雅克求饒。

　　「告訴吾！汝的名字！」

　　艾利諾嘴裡的布條被取出，從喉嚨嘶吼出的聲音簡直不是他自己的：「殺了我……求你了！」

　　「為什麼汝就是不肯離開這名少年！告訴吾！汝的名字！」

　　艾利諾終於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