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之牆 06

　　高崎沉默了許久，聲音有些顫抖，此時的他像是隨時都會崩壞那般脆弱。「你是指……剛才的那一切，都只是個錯誤嗎？」

　　「你不覺得嗎？」有田反問。「你看看我，為了水墨畫奉獻了一半的人生，被公司拋棄又失去了眼睛，跟我這種人混在一起不是天大的錯誤嗎？」

　　「請你不要說這些！」高崎氣憤地吻住有田的雙唇，一股腥濃的氣味隨即衝入有田的口腔，教他難受。「你是要連我的這份情感，一起否定嗎？剛才你羞澀、緊緊抱住我，你要連當時你內心的感受，全盤否定嗎？」

　　「我喜歡有田，我知道我年紀太小，你會認為這不過就是一時的誤會，但是，當你知道我是有意圖接近你的話，你會害怕我的吧？」

　　「……有意圖？」

　　「兩年前，有次電車軌道事故，導致全地區的電車停駛。」高崎緩緩地說道。經他提起，才讓有田想起兩年前似乎的確有發生這個事件。當時他坐在佐藤的車上，路上的車子比以往的多，就在他抱怨的時候，佐藤才向他解釋，因為電車停駛，所以開車通勤的人就比平時的還要多。

　　「當天下午，我騎腳踏車放學時，經過有田的家門口。」高崎闔上眼，那天的事情他記得很清楚。「那時佐藤先生剛送你回家，我看見你穿著和服，挺拔且高潔脫俗的模樣，幾乎無法移開視線。」

　　有田還真不曉得該不該感到高興。他忍不住扯開笑容，說：「高潔脫俗可不太適合用來形容男人……」

　　但如果依照高崎所說，那不就表示，高崎從兩年前就默默地注視著自己？直到與佐藤發生車禍，漫長的等待，終於有了轉機。高崎並不是因為過剩的正義感與責任心才闖入他家，而是──

　　「你偷窺我將近兩年，之後與佐藤發生擦撞後，就逮到機會與我接觸？」

　　「……」高崎沉默，這即是默認。

　　有田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甚至有點尷尬。這一切簡直像是偶像劇裡浮誇且虛幻的故事，怎麼可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但此時高崎溫柔地握住自己的手，再次將唇瓣貼了上來。對方嘴裡的腥味難受地讓有田皺緊了眉頭，此時傳來對方的笑聲。

　　「不喜歡這味道嗎？我倒是很喜歡。」高崎的手緩緩移到有田的腿間，握住高潮過後虛軟的性器。「這讓我知道，有田先生對這種事情不擅長。」

　　高崎的話，讓有田終於明白，對方嘴裡的味道是因為剛才高崎將自己的精液吞了下去，他覺得羞恥又覺得氣憤，他反抓住高崎的手，說：「我累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高崎沉默了會，才回答：「嗯，那我回去了。」

　　有田送高崎到門口，對方說他趁著整理碗盤時，順便將洗澡水放好了。有田聽見高崎踩上腳踏車踏板，正準備要離去，他才緩緩開口：

　　「……高崎，明天見。」

　　而對方回應有田的聲音裡，有些顫抖，聽出來十分愉悅。


　　ＯＯＯ


　　剛從販賣機投來的冰鎮鋁罐飲料，從後方貼在高崎的臉頰上，突然的舉動讓他受到一點驚嚇，連忙轉過頭看著自己的青梅竹馬──秋山莉花，不忍翻了一個白眼給對方。

　　平常他們都會互相用飲料冰對方，所以看到高崎因為驚嚇而抖了身軀，莉花突然覺得不太對勁，關心地問：「怎麼了？在想事情？」

　　「沒什麼，只是有點睡眠不足。」高崎擠出笑容試著讓好友放心，莉花雖然覺得詭異，但也說不上哪裡奇怪。他們倆人因為住的地方很近，所以從小開始便玩在一起，幼稚園到高中都是讀同一所學校，雖然以前都是不同班，但很幸運地，升上高二後，他們倆都被編入同一個衝刺班級。

　　雖然莉花並沒有讓高崎知道，但她其實想和對方讀同一所大學。從以前到現在，高崎都沒有和其他女生交往過，自己又是高崎身邊唯一的異性，所以莉花一直猜測著高崎或許是喜歡自己，只是沒有開口罷了。

　　她知道高崎喜好，知道放假時高崎的行蹤，認識高崎所有的好友。班上的同學起鬨，叫她大嫂，高崎甚至也只是笑著要對方不要亂講。

　　莉花深信，她與高崎是彼此相戀的。

　　「還好嗎？昨晚讀書讀太晚了？」

　　「嗯……還好。」高崎將莉花手上的飲料拿走，說：「這我就收下啦，先回教室了。」

　　莉花看著高崎漸漸走遠的背影，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這是高崎第一次舉止怪異，但她毫無頭緒，她現在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放學的鈴聲才剛響起，高崎便抓起早已收拾完畢的書包準備離開教室，莉花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連忙高聲叫住對方：「高崎！」

　　班上的視線瞬間集中在踏出教室門外的高崎身上，而他一臉疑惑，看著莉花急忙地跑向自己，抓住自己的衣襬問：「你這麼急要去哪裡？前陣子你在處理車禍的事情，說忙完後會跟我去逛書局的。保險公司那邊都處理完了吧？那今天可以嗎？」

　　經莉花一提，高崎才想起自己好像有答應過莉花這件事情。但陪莉花逛書局也不過就是定期的補充文具，其實也不是什麼要緊事。

　　「抱歉，我完全忘了。」

　　「真是的，看到你的反應我也猜到了。」莉花露出一個「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笑著原諒高崎。「那你等我，我馬上──」

　　「抱歉，我得先走了，」高崎打斷莉花的話：「再不走，打工那邊會遲到。」

　　高崎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班上與高崎交好的同學，也有些愣住，畢竟就他們所知，高崎與莉花的感情不錯，有什麼事情也不會刻意隱瞞。結果現在有打工卻沒有跟他們提起，不僅是莉花，連他們都覺得有些怪異。

　　而他們在聊天的群組內要高崎給個說詞，等到高崎讀完訊息做出回覆，也是晚上十一點後的事情了。

　　得到高崎的解釋後，朋友們都能表示理解。畢竟班上同學中，放學後打工兼差的並不少，而高崎也只是沒提起，既然有好好跟他們談起，朋友之間也不會有什麼嫌隙。

　　只是莉花似乎為此不太開心，群組內她遲遲都沒有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