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alive:16


  喀喀,喀喀喀。喀喀。

  零碎的塑膠碰撞聲讓博里斯從睡夢中清醒,他難受地睜開眼,看見被開啟的床頭燈,還有空無一人的側邊,內心慌張讓語氣顯得有些狼狽:「戴那?」

  「嗯?」

  戴那還在房裡。

  「你在做什麼?」博里斯從床上坐起,看著戴那很認真的研究玩具的組裝方法。

  「組裝機器人……這個地方我看不懂說明書的結構,這東西真的是小孩在玩的嗎?」戴那不服氣的將機器人拿到博里斯面前,而男人則嘆了口氣,開始幫人兒組裝今天剛買的玩具。

  組裝方式意外地有些複雜,但並不算難懂。博里斯花費了點時間終於幫機器人組裝好,他揚起笑容,說:「完成!沒想到還滿有趣的。」並且在心裡想著這筆錢也算花的值得。

  「還沒完成!」戴那從盒子裡翻出一張貼紙,說:「還要幫機器人貼貼紙!」

  兩人一起幫機器人裝飾,在戴那的提議下,這機器人就暫時放在房間當作擺飾,博里斯看著時鐘,凌晨三點,自己還跟戴那組裝機器人,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過寵溺他。

  但看著戴那的笑容,他將人兒環抱在懷中並再次躺進床鋪,聞著人兒身上的香氣。

  「睡吧,早上我還得上班。」

  「嗯,晚安,博里斯。」

  戴那翻開博里斯額前的瀏海,並落下很輕很輕的一吻。


  在沒有案件發生的日子,警察們通常都坐在辦公桌前與文書報告奮鬥。咬著佈滿糖霜的甜甜圈或是喝著熱咖啡,感到厭煩便去抽幾根菸。坐在博里斯對面的同事帶著濃重的菸味緩緩回到座位,把椅子轉了個方向,對於坐在電腦前認真奮鬥的博里斯起了好奇心。

  他咧開笑容,比了一個抽菸的手勢問:「嘿博里斯,今天還沒那個吧?」

  博里斯龐大的身軀沒有絲毫移動,只是緩緩將視線從螢幕上移開,看著過度熱心、他有點難以應付的同事:「我上班前抽過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同事將椅子滑到博里斯的位子旁,博里斯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將視窗畫面切換到工作用的報告畫面上。「我是指你很久沒跟我們出去了,怎麼?被維托麗丟了個小鬼,當起保母就沒時間跟兄弟混了?」

  「如果你讓我早點解決這該死的報告,我或許就有時間跟你們混了。」博里斯淡淡地說,並將視線移回螢幕上。

  看到博里斯答應邀約,對方也沒理由繼續纏著博里斯不放,但對於難得出現在辦公室的博里斯,他還有很多問題想問:「這麼說來,上次給你的名片……你去過了?」

  「什麼名片?」

  「就是脫衣舞孃酒吧的名片阿……我偷偷放在你的西裝外套口袋裡。」

  「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你上次被槍擊的時候。」

  那天的事情博里斯記得。原本戴那還一切正常,直到自己脫下西裝外套去打電話叫外送披薩,客廳傳來砸壞東西的聲響,映像管電視砸在脆弱的戴那身上,玻璃刺穿肚子,嬌小的身軀溢出溫熱的鮮血與腸。

  當時的自己對於突然脫序的行為毫無頭緒,而戴那只是咧開笑容嘲笑自己愚笨。自己從來沒從口袋中翻出過什麼名片,倘若同事真的這麼幹了,那麼戴那當天的舉動就能得到解釋。

  事情幾乎發生在一瞬間,博里斯扯住同事的襯衫衣領,狠狠地將他按在辦公桌上,臉頰裂開線型狀的傷口,低聲在對方耳邊嘶吼:「同事間的關心也該有個限度……下次別再幹這種事情了。」

  「博里斯!立刻放開海德恩!」

  耳邊響起警語,博里斯緩緩抬起龐大的身軀,周遭的同事紛紛亮出手槍,紛紛瞄準了眼前這頭巨獸。他們不曉得海德恩與博里斯進行了什麼對話,但博里斯算是國家級的軍事武器,在軍營受過嚴格的訓練,常理說是不會在非必要時刻曝露出精神體。更何況是在工作的夥伴面前!

  身為哨兵,這種情況是非常嚴重的犯法行為,如果有必要是可以當場處決,維托麗聽見外頭辦公室傳來的糾紛聲響,立刻衝出辦公室察看情況。此時博里斯已經收回精神體,緩緩舉起雙手放至腦後,接著周遭的同事立刻上前制伏。

  「這到底……」維托麗不敢置信眼前的景象,博里斯一直以來都十分守規矩,但空氣中殘留的精神體氣味,都足以證明剛才博里斯確實對著同事發出警示的訊號。

  警方很快地就將博里斯收押進哨兵專用的牢房,雖然他們很明白如果博里斯真的動氣,這點欄杆是完全檔不住的。恢復冷靜的博里斯十分配合,維托麗看著牢房裡垂著頭的博里斯,嘆了口氣:「你怎麼會突然失控……」

  「……戴──那孩子,會被怎麼處理?」博里斯抬起頭,看著進警局就一直提拔著自己的上司,在歉疚及反省之前,他只在乎戴那會被警局的人怎麼處置。他明白自己可能會被送回軍營再訓練,跟在他身邊照顧的戴那極有可能會被送去政府的兒童收留所。

  「現在比起自己,你更關心那孩子?」維托麗覺得博里斯遇到那孩子變了很多,比起以前的冰冷,現在多了份溫暖,但她覺得這份溫暖也不完全是好的──博里斯不知道為什麼不願意放開那孩子。

  「……畢竟我說要扶養他,現在卻……」

  維托麗是哨兵也是警察,對於案件十分敏銳,這也造就她在警局屹立不搖的地位。若是戴那被她領回去代為照顧,很難保證她不會察覺出什麼。但眼下戴那若是真的被收留所帶走,那麼之後要出來也十分不容易。

  更可怕的是,萬一在這期間讓政府的人得知戴那的嚮導能力──

  「你別擔心,我剛才接到上頭的電話,你只是被記一支大過,我是來放你出去寫悔過書的。」維托麗嘆了口氣,自己十分賞識的下屬不必被送走,她固然是感到放心,但很難保證之後博里斯還有沒有辦法繼續在警局裡工作,雖然局裡的哨兵都是極優秀的人才,但他們遠遠比不上博里斯。

  「我很抱歉,我會好好跟海德恩道歉的。」

  回到局裡的博里斯,很快地就察覺到氣氛與以往不同。同事們對自己十分警惕,儘管他慎重的跟所有同事以及海德恩道歉,並十分願意請對方喝酒以表歉意,但海德恩並不領情。

  那是他們第一次看見博里斯的精神體,只是嚇威就有強大的壓迫力,他們明白,博里斯儘管氣憤失控,但也是將精神控制得很好。畢竟若是真的起了殺意,海德恩的腦袋會在他們掏槍之前被博里斯砸破。

  維托麗回到辦公室,上頭的指示她記得十分清楚。

  「封口,當作沒發生,寫份悔過書作罷。」

  精神失控,幾乎可以當場射殺的危害國家安全行為,被這幾個片語草草帶過。她知道博里斯是來自極度嚴苛的軍營,她也是從那軍營出身的。這也是她百般照料博里斯的原因。只是她問起博里斯所隸屬的部隊,卻是她從來沒聽過那部隊的編號。

  軍營的事,沒必要說謊也不可能說謊,博里斯的數據資料清楚寫著來自軍營,維托麗明白這事情有內幕,但她並不會去追查清楚。在軍營打混五年,知道太多政府的黑暗面。

  她將博里斯剛繳交的悔過書丟進垃圾桶,並將桌上寫到一半的公文撕爛,身為哨兵她比誰都清楚自己該為政府效命,但同時卻有一部份的自己,對這一切感到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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