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heos 19-傷口

　　Ｓ也察覺到Ｃ的傷口，想必這是Ｃ存在於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受到的傷害。兩人退出艾利諾的身軀，Ｃ摸著自己破掉的嘴唇，手指沾上玫瑰般鮮紅的血液，受傷的地方隱隱作痛。

　　這時男人揚起嘴角，微笑。

　　看見Ｃ詭異的行為，Ｓ有點擔心，畢竟至今還沒有任何天使以及惡魔能夠傷及卡邁爾，即使以前經歷過幾場戰爭，卡邁爾身上溫熱的鮮血永遠都是別人的。他第一次打從心底感到恐懼──眼前第一次受到傷害的天使會做出什麼行為？

　　「看來，這次你是認真的。」Ｃ將艾利諾臉頰上的淚水擦乾，淡淡地說：「很抱歉傷害了你。」

　　說完後，Ｃ便敞開白色的羽翼，並將自己包覆住，一瞬間從地窖中消失。Ｓ見狀也慌忙地消失離開，留下沾上天使血液的艾利諾，躺在沾滿黏液及精液的床鋪上。

　　情緒逐漸在中心發酵，明明對方是欺騙自己的人，艾利諾卻有種很深沉的罪惡感，直到堆疊的情緒爆發，他將自己埋入軟綿的枕頭之中，放聲哭泣。

　　ＯＯＯ

　　男人看著湖水中自身的倒影，嘴唇上的傷口外已經覆上薄博的組織液，傷痕就和自己的眼睛一樣鮮紅。過不久平靜的水面起了劇烈的漣漪，接著湖水多了另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倒影。

　　「還捨不得讓傷口痊癒嗎？」Ｓ坐在Ｃ的身旁，望著天空飄著的雲朵碎念：「下次也讓諾咬我好了。」

　　「諾他為了救你……不惜闖入地獄。」Ｃ只要闔上眼，當時艾利諾的臉龐就會浮現在腦海中。除了不安及恐懼之外，還有更多的抗拒。無論是什麼原因造成的，都十分完美達到他想要的結果。

　　艾利諾不會再接受他們，這就是他拉開距離的原因。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Ｓ看見Ｃ眼中的困惑，他們都明白，只要和艾利諾相處越久，他們就對自己越來越陌生。一開始只為了守護聖主而存在的他們，即使如今Ｓ墮落於世，他也無法明白內心中發酵的感情該稱作什麼。

　　「……我也不明白。我只是想守護重要的東西，卻讓他如此受傷。」

　　「哈，我從來沒有守護過什麼。」

　　明明曾經在千萬敵人面前將天堂大門守住，如今卻守護不住一個安心的笑容。Ｃ緩緩站起，張開雪白的羽翼，對著仍坐在草地上的Ｓ說：「或許這就是你墮落的原因……從來都沒有發自內心想要守護某件事情，盡是做出背棄聖主的事情……」

　　「隨你怎麼說。」Ｓ忿忿地抬起頭，看著漸漸離自己遠去的Ｃ。

　　

　　隔天早晨，地窖的門被打開。村民們都很震驚裡頭只剩艾利諾一人，而主子消失無蹤。查爾夫看到眼前的艾利諾已經沒有昨晚與自己抗衡時那般強悍，剩的只有披散的頭髮以及憔悴的臉孔，雖然好奇但並沒有多問。對此，查爾夫總算是能夠靜下心聽艾利諾的訴求。

　　「……他們總是不會告訴你，你到底要付出多少代價。」艾利諾緩緩地說：「當你漸漸察覺後，已經付出太多。」

　　「──包含你說的七年壽命嗎？」

　　查爾夫步入他的後塵，艾利諾覺得他必須負起一部份的責任。當初查爾夫到格蘭芬教堂懺悔時，他就該警告對方。

　　「艾利諾助祭……你也曾聽過黑暗中的聲音？」

　　看見人兒垂著腦袋沒有多說，但查爾夫明白他的意思。他泡了一杯熱茶給艾利諾，接著繼續說：「如果他們刻意隱瞞這件事情，那麼就有必要阻止更多人成為受害者……」

　　「但是我失敗了……」艾利諾抬起頭，眼眶不斷流溢出斗大的淚水，他顫抖地握住查爾夫的手，激動地說：「我沒能阻止你成為『atheos』，對不起……！」

　　「……即使只剩七年的壽命，我想我還是會成為『atheos』。」

　　查爾夫苦笑，去年的情況實在太苦，妻子最後離開村子，成為沒能返回的一員。在空蕩的房屋清醒的每一天，他的內心充滿憤怒及懊悔。無論怎麼祈禱，聖主依然沒施捨任何可以滋潤大地的雨水。

　　然而黑暗中的聲音，卻輕易地辦到聖主一直沒有給予的奇蹟。當晚村民向他下跪的景象，深刻地留在他的腦海裡。

　　「艾利諾助祭……我想你也是吧？」

　　查爾夫的反問，讓艾利諾回想起六年前，那時被凌虐至瀕臨死亡的自己。若是自己知道能換取七年的壽命，當下的自己大概也會答應Ｓ和Ｃ吧。

　　耶格爾神父曾說，惡魔總是在人虛弱的時候走到內心，煽動意志。這就是為什麼他一直以來信奉聖主，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無法動搖耶格爾神父虔誠的內心。

成為atheos的艾利諾，已經永遠無法達到耶格爾神父的境界。他不像耶格爾神父純淨，身體與心靈已經遭到天使及惡魔狠狠地玷汙。

　　「不過……從昨晚開始，我就感覺不到……主子的存在了。」查爾夫苦笑，明明曾是讓全村畏懼的存在，如今突然消失，竟會讓他如此不安。

　　「……它……」艾利諾沒辦法照實說出親眼看到的景象，但他既然要幫助查爾夫，也不得不說出實情。「消失了……就在昨晚。」

　　「……消失？他還會出現嗎？」

　　「我不能保證……但我想……應該不會了。」

　　受到驅除的魔鬼，只是單純地被遣返地獄，若沒有經過召喚儀式就無法再離開地獄。但昨晚艾利諾所見的，並不是普通的驅魔儀式。更像是單方面的制裁，確確實實地將對方吞噬燃燒，在天使的手中逝去。

　　事情雖然告一段落，但巴力現身的那晚已經在村民心中留下深刻的恐懼。即使他們仍然享受於豐收的恩惠，但同時也忘不了黑色巨大的公牛狂妄的支配。艾利諾簡單的與查爾夫道別，便駕馬返回格蘭芬教堂。

　　將近一個月的遠門，看見回來的艾利諾面容憔悴，尼斐神父像是慈父一般，溫柔地親吻艾利諾的頭頂。他明白，這趟旅途跟那晚酒會的談話拖不了關係，而艾利諾助祭已經盡了他最大的努力。

　　他在聖堂幫艾利諾作了簡單的聖洗聖事，牽起人兒的手向聖主禱告。艾利諾抬起頭，陽光溫柔地灑落在尼斐神父的臉上，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看見了聖主。

　　「艾利諾助祭，這長達一個月的旅途辛苦你了。為了傳達聖主的話語，你已經盡力了。」尼斐神父察覺人兒的視線，露出很淺的笑容。

　　「這一切，都是聖主的意思嗎？」

　　「事情發展都有他的原因，而遇到困難，或許就是聖主給予你的挑戰。」尼斐神父拿起掛在胸前的聖十字，說：「這就是將自我奉獻給聖主的原因。」

　　艾利諾垂下頭，將胸前的聖十字握在手心中。以前耶格爾神父活過的痕跡，都在那場大火燒盡，這聖十字也成為了耶格爾神父唯一的遺物。對於這些年來發生的一切，他不確定是來自聖主的挑戰，又或是自我催眠？

　　現在的艾利諾，能確信的是──一直動盪不安的內心，在尼斐神父的禱告下，平復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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