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調08

  十樓,弗雷德的住所。和上次來的印象差不多,沒什麼變化。有淡淡的食物香氣殘留,大概是剛吃過晚餐。弗雷德拿出一瓶紅酒,將軟木塞先打開醒酒,並要威廉先在客廳隨便坐著。

  沒多久後,弗雷德就端了幾碟小菜、起司,配上醒好的紅酒、冰桶及玻璃杯,在準備期間兩人一句話都沒說,威廉只是靜靜的看著弗雷德在客廳廚房兩頭跑,布置好桌面後,弗雷德才坐下,為兩人的酒杯倒酒。

  「乾杯。」弗雷德舉杯,見狀,威廉也只好配合舉杯,並看著弗雷德一口氣將酒喝光、又倒了一些。

  不自在的氣氛讓威廉受不了,忍不住開口:「我明天要工作,有什麼事情就快點說吧。我想早點休息。」

  「為什麼在躲我?」弗雷德也不客氣,直接講明了。「別告訴我『沒有這回事』,我不是小孩子那麼好敷衍。」

  聽見弗雷德把腦海中唯一能想到的理由直接封死後,思路阻塞、無語辯解。

  威廉是真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想要保持距離是怕擋了弗雷德在公司的大好前程,就算兩人真的開始交往,威廉也不希望自己的性向被溫森知道。他從來沒有和其他男人有過這種模糊的關係,到底要說什麼才能讓弗雷德離開他?

  弗雷德看著威廉臉色發白,起身坐到男人身邊,這舉動讓威廉嚇了好大一跳,正想起身從沙發上離開時,卻又被弗雷德拉回去。

  「是不是因為上次在芝加哥,我把你銬在浴室裡……嚇到你了?」弗雷德摟住威廉,這是他唯一覺得可能是威廉想要遠離他的原因。「對不起,我一想到你竟然答應女人的邀請,我就失去了理智。」

  ──弗雷德竟然跟我一樣。

  威廉的臉頰浮出紅暈,他也是因為深怕弗雷德會和那些女人上床,才答應邀約。明明一開始弗雷德只是因為看順眼而上了自己,現在自己卻在對方心中佔了一個位置?

  「你能原諒我嗎?」

  久違的體溫、聲音、煙味。都讓威廉的腦袋漸漸麻痺,無法思考,他好想再被弗雷德擁抱。但最後,他還是想起自己為什麼必須要和弗雷德分開的原因。

  「不……跟那次的沒有關係,但是……」威廉搖頭,儘管這個決定讓他心如刀割,他也必須狠心切斷這段關係。「我們以後就維持同事關係吧?」

  認真來說,他跟弗雷德也並不是同事。一個是企劃組的組長,一個是社長秘書,儘管在同一棟大樓工作,要不是弗雷德有意接近自己,他們倆幾乎不可能會碰到面。

  「為什麼?」弗雷德的語氣沒有一絲震驚,很平淡地問著。

  「……」威廉低下頭,不斷思考著要怎麼說才好,最後脫口:「我有喜歡的人。」

  他能感覺到原先抱住自己的雙手已經離開,弗雷德點了根菸抽著。威廉正在心裡懷疑理由奏效時,弗雷德開口:「你說過,你只跟喜歡的人做愛?」

  「……對。」威廉很意外,弗雷德竟然還記得。「所以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我知道了,對不起造成你的困擾。」弗雷德笑笑,並起身準備送威廉回去。

  威廉回到車內,重新發動車子。情緒就在此時突然崩潰,關在車子裡不斷痛哭著,明明這是自己希望的結果,卻沒想到會讓他覺得這麼難受。心裡某處希望弗雷德極力挽留的自己讓威廉覺得厭惡,而弗雷德乾脆切斷這關係也讓他覺得痛苦。

    
  從弗雷德的公寓回來後,威廉就將家裡庫存的啤酒全部喝完,連衣服都沒換就倒在沙發上昏睡。睡到隔日,哭腫的雙眼太不像話,威廉只好打電話向溫森請了一天假。哭啞的嗓音讓溫森認為是得了感冒,要求威廉好好休息後就沒多問什麼。

  在家自暴自棄一天後,威廉重整心情回去上班。並買了小禮物給第二秘書,以示歉意。之後和第二秘書整理完溫森今日的行程後,便走進社長辦公室,開始告知行程。

  下個月初公司考核,加上最近開辦新企劃,公司內部也是十分忙碌。溫森除了參與內部重要會議外,還要跟其他公司談合作商事。忙碌的日子讓威廉暫時從失戀的傷痛抽離,等到他終於有時間喘後氣時,已經是過了七天後的事了。

  但這時公司內部卻傳著一件讓威廉很在意的消息──原先是企劃負責人的弗雷德,卻將企劃全部脫手給部下處理。而且他從三天之前就沒來公司上班了。

  公司規定如果無故曠職五天是會被革職,就算弗雷德曾經是公司曾經注重的人才,也不會因此寬鬆了限制。

  弗雷德是從芝加哥調職來紐約,雖然為人風趣健談,但實際上在公司並沒有很熟識的朋友,所以沒有人願意去他家查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況且,主管致電詢問時,弗雷德本人都有接聽,只是推說理由之後就直接掛電話。

  「我看他也不過如此……」

  「身為企劃人真的太不負責任了。」

  「在這種時候出狀況,也太不是時候了!」

  威廉即使不想去聽,員工們交談的聲音還是會傳來。他明明是為了弗雷德在公司的前程才離開他的,卻沒想到弗雷德卻自暴自棄,那他之前這麼心痛到底是為了什麼?

  越想越火大的威廉,下班後就直奔弗雷德的公寓,雖然知道密碼鎖卻沒有大門鑰匙,即使到了門口也只能不斷按門鈴,看弗雷德會不會出來開門。

  門鈴持續按了十多分,終於被一臉鬍渣的弗雷德打開,原先惺忪的臉看到對方是誰後立刻清醒:「威廉?你來做什麼?」

  威廉比誰都知道自己沒資格來,但是看到弗雷德的模樣不洩恨他難消心中怒火。或許夾帶著失戀的心痛,威廉咬緊牙、握緊拳頭,二話不說直接往弗雷德臉上打去。

  突如其來的一拳讓弗雷德來不及防禦,就被揍退了好幾步,口腔內側還因此破皮、滲血。

  威廉氣呼呼地走進玄關,將門關上,大吼:「你以為我是為什麼才要跟你分開的啊!」

  被這情況嚇傻的弗雷德,只是靜靜地看著威廉胡亂洩恨:「你這個爛人!白癡──唔!」

  弗雷德將威廉抱住,並吻住唇瓣不讓人兒再繼續亂吼。混雜著酒味、煙味的吻讓威廉覺得難受,沒有持續很久就強硬地掙脫。

  「好臭!」這時威廉才冷靜下來,看著周遭的環境。

  客廳堆滿酒罐,廚房也是一片凌亂,看來弗雷德也是在家消沉了好幾天。威廉不敢置信地看著弗雷德的頹廢樣貌,怒火又油然而生,往弗雷德身上撲去,舉手作勢要繼續揮拳。

  「唔!等、威廉!」弗雷德想要阻止,領口卻早已被抓住,威廉又送了兩拳過來。「咳!住手!」

  威廉看到弗雷德因為疼痛扭曲的臉孔,才漸漸從憤怒之中回過神。威廉鬆開弗雷德的衣領,發覺自己的手上竟然沾滿黏稠的腥紅液體。發覺不對勁時,弗雷德已經臉色發白地坐在沙發上粗喘著氣,試著保持意識。

  「弗雷德?你流血了?我有打那麼用力嗎?」威廉慌張地扶著弗雷德的肩膀,要男人看著自己。

  弗雷德搖頭,桑白著臉苦笑著:「你的拳很有力……但這不是因為你,這傷之前就有了。」

  「之前?」威廉更混亂了,既然受這麼種的傷,為什麼不告訴他?

  ──在這期間,自己親口切斷兩人的關係。

  想到這,威廉又覺得難受。錯是在自己挑了不對的時機切斷,如果再晚幾天,自己或許能幫忙弗雷德照顧傷口。

  血逐漸將上衣染紅,威廉將弗雷德的上衣脫下後,發現左肩處有一道傷口,雖然被縫上四針,但疑似因為剛才的爭執讓原先癒合的傷口再次撕裂、滲血。

  這應該是弗雷德的副業導致受傷的。而弗雷德堅守契約規定,為委託者保密。所以儘管因此受傷也不能去正規的醫院就醫,更不可能跟公司請假。

  「原先打算事後再去醫院補開證明的……沒想到就有人心急如焚的衝來我家找我,呵呵……」弗雷德咧開笑容,儘管臉色十分難看,在威廉眼中還是十分迷人。

  「對不起。」威廉端著一盆溫水以及毛巾,幫忙弗雷德擦拭血跡。

  「突然跑來這裡,你男朋友知道嗎?」弗雷德點了根菸,儘管聲音故作鎮定,但其實手已經痛到微微發抖。發覺這點的威廉覺得十分內疚,不料這時候弗雷德又拿威廉的謊言來刺痛他。

  「……他知道。」

  弗雷德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威廉:「那這樣不太好吧?如果是我一定會吃醋。」

  「沒關係。」威廉將沾滿血的毛巾洗清後,繼續擦拭的工作。

  「沒想到你這麼壞阿?」弗雷德露出笑容,看著專注幫自己清理傷口的威廉。

  威廉抬起頭,視線和弗雷德對上,下意識地將沾染上血液的毛巾捏緊。自從遇見弗雷德後自己變了。他不再是以前一絲不苟的男人,因為他現在瘋狂愛上眼前的男人,他能夠捨棄所有道德理念、不顧後果或是所背負的責任,就僅僅是為了和弗雷德多相處一秒鐘。

  「……你要處罰我嗎?」

  弗雷德看著威廉的眼神,笑得更燦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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