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我存在的世界 00

　　春天微暖的氣息中飄散著櫻花的香氣，沿著河川岸邊走十五分，便是鎮上唯一的幼兒園。三月，白雪消融，初芽萌發的季節。對於我們來說，是足以影響一生的時期。

　　在畢業典禮之前，班上就已經有不少同學身體漸漸產生變化。並在老師以及醫師的協助下完成Alpha或是Omega登記，成為一個正常的人。大部分來說，一般的幼兒都會在六歲前後完成體態的改變，只有發育較遲緩的人還未能確定變化。

　　舞台上，最耀眼的總是出身良好的Alpha，家族關係也好、血緣關係也罷，若是轉變成為Alpha，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一生的順逐以及安泰。Omega就有點慘，即使人生順逐又或是在工作上立下不錯的功績，但最終還是敵不過生來就是王者的Alpha，就好比只要羽生選手出場的滑冰賽中，你再努力都只能拿銀牌而已。

　　「老師，我們家子鳶……」

　　看見母親一臉擔憂，老師連忙蹲下來，輕摸著我的頭，並抬起頭看著母親，說：「子鳶媽咪，別擔心，醫師也說過，每個孩子發育的情況不同，班上也有幾位孩子還沒產生變化，這幾天再多關注子鳶的身體，好嗎？」

　　老師的話成了母親的強心針，也成為家中唯一心靈依靠著支柱。隨著櫻花凋零，轉換季節的結束，我的身體依舊沒產生任何變化。

　　母親牽著我小小的手，畫了比平時還要濃的妝容送我上學。從母親的眼神中能感覺得出悲傷與絕望，早上起床到現在甚至都還沒跟我說上半句話。父親昨晚下班回來後，似乎跟媽媽說了些什麼便又出門，所以我還沒有機會跟父親說歡迎回來、或是做任何親密的擁抱。

　　校門口，母親鬆開了手，而我堅強地走進學校，雖然我不明白母親在鬆手的那一刻為什麼哭泣，但只要我表現優異，或許母親又能像以前露出溫柔的笑容，摸著我的頭髮稱讚我。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母親身為Omega與Alpha的父親結婚，祖父及祖母則都是很有聲望的Alpha，在幾乎都是由Alpha構成的家庭，自然對社會也產生不小的引響力。

　　而與母親陷入愛河的父親，不顧家中反彈硬是與母親結婚，雖然我有可能轉化成Omega，但父親那邊強大的Alpha血統，我轉化為Alpha也是極有可能。

　　在這個被依照類別規劃的社會，社會階級的分類幾乎在六歲的時候就已經成形。只要你身為Alpha，便是社會的頂端，其他類別表現再好都是個陪襯。就像我現在站在舞台下，看著舞台上的Alpha們為入學典禮表達感想一樣。

　　新的學園生活，認識朋友之前，大多都是：「你是Alpha還是Omega？」當作開頭，答不上來、身體還沒產生變化的人，通常都會得到一個尷尬的笑容，然後結束彼此之間的交流。

　　六歲半，班上仍有少數幾位跟我一樣，身體還沒產生變化的人。我們彼此之間並不會惺惺相惜，甚至不會跟對方看上眼。我們都明白，轉變成Alpha或Omega是遲早的事情，只是我們身體的發育比一般人還要來的慢。

　　放學時刻，媽媽總是很體面地迎接我。牽著我的小手，步伐十分沉重。我能感受到媽媽不太喜歡回家，面對嚴肅寡言的祖父祖母們時，這種情感更是明顯。

　　「那孩子只是發育的比較緩慢。」

　　「一切都等報告出來，在這之前，我不允許你跟我兒子見面。」

　　晚餐飯桌前，嚴肅艱深的話題讓我放下刀叉，看著低頭哭泣的母親以及表情嚴肅的祖父。我想現在不是吃飯的時候，便離開了餐廳回到房裡。這麼說來，自從那天開始，我便沒見過父親。


　　又是一個櫻花盛開的季節。

　　我獨自走在空氣中瀰漫著櫻花香氣的散步走道，走往小學的方向。對於一個小學二年級的孩子來說，我的表現實在太過於成熟。但我母親倒是很放心讓我獨自上學，這一年來母親憔悴許多，氣色變得很差，到了即使是化妝也無法彌補的地步。也因此母親變得不愛出門，幾乎都待在家裡。

　　祖父說，父親被派到國外工作，大概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

　　小學的路也不難走，就是一直沿著河岸走便是。走了幾次我也在路途上找到樂趣，在河川中游泳的魚或是蛙，偶而來這覓食及戲水的鴨，卡在我衣服皺摺上的櫻花，些微的細節都讓我在這漫長的途中增添不少樂趣。

　　櫻花在不知道過了幾次的凋零與盛開後，在我小學畢業的那年，父親終於從國外回家了。而我與瘦弱的母親，離開了不知從何開始變得冰冷寬廣的家。

　　「照顧好你的母親。」

　　離別那天，父親摸著我的頭，只是淡淡地說道。

　　而我點點頭，父親的臉好久沒仔細見到。這些日子過去，突然老態許多。年幼的我，對於父母的變化感到不知所措，卻又沒有任何辦法。只能點頭，照著他們所囑咐地做。

　　要成為聽話的好孩子。

　　要在考試上得到不錯的成績。

　　要懂得禮讓他人，友善待人。

　　要保持微笑。


　　在母親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一間十分破爛的房舍前，走上磯機喳喳作響的木頭階梯，我們來到二樓最末端的房間。扭開看似幾乎腐爛的木門，裡頭是散發著霉味、僅附設廚房廁所及陽台的五坪房。

　　起初來到這間公寓的日子，母親只是縮在角落不斷哭泣。為了確保母親的生理機能，我用以前存下的零用錢去附近的超商買飯糰及運動飲料給母親食用。即便我做了所有這個年紀能做的事情，母親的情況依舊沒有好轉。

　　我不明白母親為什麼會變得如此憔悴，就像是她失去了生命最重要的部分，而剩下的就只是無限的哀愁。

　　我將頭輕輕靠上母親的身體，房內只有母親啜泣的聲音，屋外不時傳來車子經過的引擎聲響，接著烏鴉歸巢的啼鳴。夕陽漸漸降下，房間變得昏暗，我很享受房內變得金黃的這個一刻。

　　看著便覺得溫暖，即使實際上冷到令人發寒。

　　直到真正變成黑夜，我才會緩緩起身將房內的燈打開。

　　「母親，把飯糰吃了吧？」我拿出上午剛買的飯糰，隨著時間經過，我以前存的零用錢也漸漸變少，若是繼續持續下去，一定會無法繼續生活。「請您振作……等到我成為Alpha，一定能夠給您更好的照顧。」

　　散亂著頭髮的母親終於停止了哭泣，將臉龐從膝蓋間抬起，睜大著雙眼看著我。雙脣不斷蠕動似乎想說些什麼，而我很有耐心地，靜靜地坐在母親身邊等候。

　　「你這輩子沒辦法讓我幸福……」

　　母親的話讓我腦袋一片空白。

　　「為什麼我要生下你？要是你沒出生就好了！」

　　我沒辦法理解母親在說什麼。

　　「你不可能成為Alpha或是Omega──



　　「因為你是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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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a為主角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