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heos 24-旅途

　　腐臭的泥沼周圍盡是長年隨意生長茁壯的藤蔓，有棟簡陋的木屋巧妙的利用周遭環境融入，在氣味以及藤蔓的掩護下，一般人是不會隨意地靠近這裡，這也成了藏匿的絕佳地點。

　　一隻烏鴉沙啞啼鳴，打破了寧靜，此時木門緩緩地被一雙焦黑的手推開，散亂的頭髮底下，是多年前被烈火燒毀的臉孔。他緩緩抬起頭，用那被燒空的眼窩凝視著空中。

　　過不久，烏鴉振翅降落在屋簷上，並展開雙翼發出嚇威似的鳴聲。

　　「已經過了七年嗎？」那人扭曲的嘴蠕動著，咧出詭異的笑容。細長的手指撫摸著臉龐的皺褶，傷口似乎還隱隱作痛，彷彿那晚的事情是昨天才剛發生一樣……

　　初次被召喚並現身在人類面前，比起普通人類的私慾，聖職人員的墮落更加美味，所以他非常樂意與對方簽下契約。作為成立契約的一方，當然也不會承擔對方的後果。

　　不過，身為「被影響」的一方並不會這麼認為。

　　「就是你和那名神父簽下契約的吧？」那雙血紅色的眼睛直直地注視著他，而身上圍繞的火焰則被對方有意識地操控，緩緩地、小心翼翼地，將他的皮膚組織燒成焦脆。

　　「我只給予他獲得權力的能力……他做了什麼事情、不關我的事！」

　　「是嗎。」

　　火焰的威力突然增強，全身皮膚被吞噬的痛苦讓他崩潰，惡魔自有的治癒能力效果十分有限，況且他也並不是什麼高階的惡魔，再者，他不明白為什麼熾天使特地要針對他這種低等惡魔！

　　「嘻嘻嘻，這樣好嗎？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天使卻來這種地方對惡魔動用私刑……！」

　　「還在逞強？」

　　隨著烈火不斷焚燒，他的意識也逐漸模糊。或許事先得知那名神父牽連到熾天使那裡，他一開始就不會與對方結下契約！

　　意識到摧毀後就是永遠消失於世上，惡魔開始嘶聲尖叫，無法想像的恐懼讓他跪在天使面前乞求寬恕。「饒了我！饒了我！」

　　對方是認真的，要讓他承受劇烈的痛苦後永遠地消失在世上，經歷過無數戰爭的天使，當然知道什麼方法最能讓惡魔感到絕望的痛苦。眼球內的水晶體開始沸騰溶解，皮膚焦黑扭曲，他痛苦的像隻蟲子捲曲在地上，並在木板上刮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此時身上的火焰熄滅，那名天使交給他一個仍在襁褓的嬰兒。只是淡淡地告知七年後便會來接他。

　　嬰兒的來歷，以及為什麼會是由天使轉交，他並不清楚，對此也並不想多問。七年如果能換來他的自由，那麼照顧一個嬰兒又何妨？

　　

　　「他們來接你了。」他對著屋內，坐在桌子前享用早餐的男孩說道。

　　男孩有著漂亮的金髮以及白皙的皮膚，唯一怪異的是與可愛外表不太相襯的眼瞳顏色。他抬起頭，將剩餘的麵包塞入口中，緩緩地走出門口。對方幾乎是在男孩踏出木屋的時候將門關上，屋內隨即傳來刺耳的笑聲。他抬起頭，望著屋簷上的烏鴉，眼神對上後，牠便振翅飛翔，像是要指引男孩前往某方。

　　這算什麼？

　　男孩回過頭敲門，雖然他知道屋內的並不是自己的父親或母親，但對方是養育自己的恩人。對方給予自己住所及食物溫飽，雖然他早就知道對方並不是出於本意才扶養他。

　　「讓我進去！」

　　「看你想去哪就去哪，我已經沒有必要再扶養你了！」屋內傳來略帶著憤怒的聲音，養育的這七年之間，並沒有讓他的心態出現改變──他可是惡魔！為了自身利益做出行動，不被他人左右的存在！

　　看到男孩並不打算離開木屋，烏鴉飛到男孩身邊，試著引起他的注意。被對方強烈的拒絕，男孩放下捶打木門的雙手，並緩緩地離開木屋。看到男孩終於放棄回去，烏鴉便飛到男孩面前，試著指引對方走往正確的方向。

　　「走開。」男孩厭煩地想將烏鴉趕走，但大鳥仍企圖將他導往另一個方向。

　　沙啞的鳴叫，羽毛震動的聲響，剛失去一切，強烈的不安感湧上。男孩瞪大了雙眼，血紅色及金色的眼瞳閃耀出一股強烈的力量，他伸出雙手將眼前的黑色大鳥抓住，狠狠地將烏鴉的脖子扭斷。

　　垂死的鳥兒垃圾一般地被他棄置於腳下，男孩甚至沒多看一眼。

　　「嘻嘻嘻，這樣好嗎？那隻烏鴉可是來指引你方向的。」木門打開了一個隙縫，裡頭焦黑的惡魔對著男孩露出笑容。

　　「既然當初已經把我丟在這裡，那麼現在就休想我會回去。」男孩回過頭，狠狠瞪著屋裡的惡魔。

　　一瞬間，惡魔笑得更燦爛了。

　　「告訴你一個有趣的事情吧……」惡魔的手指緩緩在木門搔刮著，眼前的孩子一直以來都關在牢籠內，然而本性是無法被束縛的。這孩子天生就是可怕的存在，他等不及看到世界會被這內心扭曲至極的男孩破壞成什麼模樣！

　　「你是天使跟人類產下的孩子。」

　　男孩聽完後，只是點頭，便頭也不回地離開泥沼。雖然這些年來多少能察覺一些，但能確定對方有人類血統是在將他關在門外，而男孩還企圖想要回來的時候。惡魔是不可能會產生牽絆，那是只有脆弱的人類才會。

　　但是，剛才殺了烏鴉時散發的氣息，卻又像是地獄裡的魔鬼。

　　ＯＯＯ

　　男孩大概花費了三天左右才終於走離森林，他抬起頭看著形狀詭異的雲朵，以及另一邊廣大的花海，還無法判定自己該往何方走去。跟著烏鴉走一定是最好的選擇，但他的思考卻被滿溢的憤怒控制，眼下就只能靠自己摸索前進。

　　依照樹木以及青苔推斷，男孩順利地找到河川。河川的來源是遠方一座高山，山頂的部分一片灰白，與四周色彩繽紛的花草不同，他雖然一直以來都待在沼澤旁的小木屋內，但聽到扶養自己的惡魔也大概知道自己並不是在人間。

　　這裡是被稱作為『地獄』的地方，那麼那座山上很有可能是地獄的源頭。

　　或許烏鴉就是想把他帶到那山上。

　　男孩很清楚，自己的體內流著魔鬼的血。但又與真正的惡魔不同。他並沒有像對方那樣偏執，他對於世界感到好奇，對於弱小的生物感到同情，然而這些感情是惡魔不可能會有的。

　　直到離開時，對方說──自己是天使與人類的孩子──這才讓他明白了長年來的疑惑。

　　「喔？想說怎麼會有臭味……結果是小孩？」

　　男孩轉過身看著聲音的來源，沒想到身旁的土堆隆起，兩具腐屍破土而出，緊緊地束縛住他的雙手讓他無法動彈。對方身材高挑，彎下身打量男孩的舉動簡直像隻優雅的黑天鵝。

　　男孩狠狠地瞪著對方，在對方如蛇蠍般的眼瞳中，他只看見殺意。

　　「放開我。」

　　「你應該學著收斂你的殺意。」

　　對方彎起眼，撫摸著男孩白嫩的臉龐，男孩有著詭異的異色瞳。左眼是如濃血般的豔紅，右眼則是太陽般的金黃，而這眼瞳的顏色，他確實是在哪裡看過……

　　就在陷入短暫的思考時，男孩卻掙脫了腐屍的束縛，右手緊緊抓住他的喉嚨，拇指戳進他的喉嚨內，以極大的力道掐住他的氣管。

　　收斂殺意？他甚至沒有察覺到男孩在那股殺意背後，隱藏真正想要把他解決掉的意圖！

　　「帶我離開這裡。」男孩彎起可愛的笑容，而他只能難受地點頭答應。

　　有了能夠飛翔的惡魔幫助，男孩順利地抵達目的地，他緩緩地鬆開抓住對方喉嚨的手，這才讓對方有機會可以喘氣。從男孩手中脫離後，他立刻與對方拉開距離──至少確保自己不會再受到威脅。

　　男孩觀察著四周，這裡比起地獄更有生氣，空氣中也飄散著好聞的青草與樹木的香味。蔚藍的天空中飄著雲朵，還看的到飛禽翱翔。而惡魔看著男孩的注意力已經不在他身上，正打算逃跑時，男孩的視線又再次地落在他身上。

　　「……你要離開了？」男孩歪著頭，問道。

　　「放心吧……我沒必要跟任何人告知你的去向……所以你讓我走吧。」

　　「是嗎。」男孩眼神銳利地直盯著對方看，而此時對方早已嚇出一身冷汗。「希望我不會後悔這個決定。」

　　看著惡魔回到了地獄，男孩伸了個懶腰，雖然順利抵達人間，但下一步該怎麼走卻完全沒有頭緒。他決定先找尋河川的位置，有水源便會有村莊居落，若是找到人類聚集的地方，或許他就能找尋到有關自己的線索。

　　這也就是他踏上旅途的原因──將捨棄及背叛自己的人全部抹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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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吉祥物設定，很容易被忘記的存在.....
但我真的沒有忘記小孩的存在喔，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