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牢022-初遇


  對於一個六歲的孩童,良好的生長環境是什麼?

  來自父母滿懷的關愛?能放開雙腿自由奔跑的空間?任何讓人愉快並且歡笑的事物?

  那些對於安克夏來說,不過就是人們自己幻想出來、不切實際的東西。從小他就在書房裡長大,滿足生理所需要的休息時間後,他會從床鋪上起來,補充能維持生命機制所需的熱量,接著就是坐在書桌前,翻開厚重的經濟學論文閱讀。

  自我意識又或是遺傳,他對於任何事物都感到乏味。他能輕鬆學習任何父親教導給他的事物,並且融會貫通。畢竟他在上星期滿六歲的時候,就已經讀完高級經濟學,並且開始著手撰寫自己的論文。

  而在安克夏即將滿八歲的那年,斐羅亞老爺便移居法國,留下大宅,以及數名傭人給他。

  窗外的冷風吹進空蕩蕩的大廳,也吹進安克夏空虛的心中。有時他會站在大廳裡冷得打起哆嗦,卻不願多加件毛毯給自己溫暖。吸收的知識已經太多,過幾天生日,他即將以斐羅亞少爺的身分出席皇宮舉辦的舞會。

  能被女皇親自祝福,對於貴族來說是一件十分隆重的大事。或許對於一般人來說,在如此盛大的舞會表現完美是備感壓力的事情,但對於安克夏來說,不過就像是呼吸或喝水般普通。

  當晚他魁儡似的坐在梳妝台前,兩三名傭人圍繞在他的身邊,仔細清理指甲、梳理與年齡不符的油頭,在安克夏稚嫩的臉上塗抹脂粉,與父親會合後,兩人便一起搭乘馬車進宮。

  那晚的事情安克夏沒什麼記憶,就像是他也不記得昨天晚餐吃了什麼一樣,他不在乎,而每天早上在床上睜開眼,迎接如往常一般美好的早晨,他也只是補充生理所需的熱量後,走進書房,繼續撰寫論文。


  「你真的很不像未成年呢。」

  「很多人這麼說。」

  十五歲,進入成長期的安克夏,身體已經沒有年幼時的稚嫩感,不僅身高急速抽高、聲音也變得低沉。他頂著因為剛才交歡時弄亂的金髮,身上簡單披著浴袍,裸著身體站在陽台上抽菸。

  而躺在床上,體態豐滿的美人,好像來自某個貴族的權威人士。

  「我先生真的老了……跟年輕人做果然有差。」

  「夫人,要送妳嗎?」安克夏的視線幽幽的飄向正在將過於華麗的馬甲,套回身上的女士,從容地問。按照紳士禮節來說,他有護送的義務,但他不想這麼做。

  「呵,為了今後事業的發展,就算你不想要,也得護送我出門不是?」

  「夫人說的是,我果然還有很多事情得向您學習。」安克夏將浴袍脫下,開始將衣服穿好。

  能力終究不能彌補經歷上的不足,對於他之後的打算,拉攏可靠的後盾是必須的。安克夏從十二歲開始就不斷與男或女發生關係,過程只是單純的發洩性慾,儘管與對方交合再多次,也無法體會到心靈上的摩擦。

  看到街道上,因為戀愛而相擁、牽手的人們,安克夏只覺得不現實。是個性,又或者是遺傳,父母的商業聯婚,或許也讓安克夏覺得自己也必須找一個強大的後盾與自己「結為」同盟。

  十八歲,安克夏獨自成立的公司在眾多商人及貴族的支持下,成功在英國闖出不錯的成績。可惜公司剛成立一年,還有很多事情不夠平穩,安克夏仍然需要「做點」什麼來滿足他部分的贊助者。

  其中一項,正是人口販賣。

  儘管社會上已經開始有反對如此不人道販賣的聲音,但安克夏仍然花了不少心思在這部份上。他經手的奴隸雖然多半來自平民窟或是國外落後的國家,但因為長相及資質都不錯,轉手的價差就非常可觀。

  「這是你的酬勞,」安克夏將十枚金幣交付給運送員,說:「就只有這些人嗎?」

  「對,確認無誤,一個也不少。」

  「辛苦你了,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交易。」安克夏嘆了口氣,這時他注意到馬車後傳來一陣木板的碰撞聲響,疑似有什麼東西跑進馬車裏頭。

  「怎麼會?先生,我有什麼疏失嗎?」

  「別誤會,你做的很好。」安克夏又掏出裝有十枚金幣的袋子,塞到車夫手裡。「最近社會上似乎有人權團體的雛型,相信未來販售奴隸這回事將不再合法。」

  「雖然不太明白,但先生您真是獨具隻眼阿!」

  安克夏只是笑笑,緩緩走到馬車後頭查看,看見左邊的布簾鬆脫,隨著微風飄動。「真是粗心,這布簾也沒有繫好,萬一有什麼老鼠跑進去馬車裡該怎麼辦?」

  「對不起斐羅亞先生,小的會再注意的。」

  果不其然,回到宅邸後,安克夏發現馬車上真的混入了不知哪來的小老鼠。全身髒兮兮的,散發惡臭,甚至比其他買來的奴隸還要骯髒。他坐在書房裡,腦子裡全是剛才看到的那隻街鼠。

  儘管安克夏心裡十分介意,但他卻沒有過多的時間去關心。回到宅邸後,更換衣服便立刻前往拜訪造船公司,為了今後貿易的發展,購入船隻是必要的。交際應酬回到宅邸也入了深夜,吃著簡單的麵包夾火腿,盥洗完後躺在床上就陷入深沉的睡眠。

  隔天早上的行程就比較輕鬆,只是和名門貴族的女兒一同騎馬,之後共進午餐。他臉上還帶著昨天的疲倦感,上了馬車後便倚靠在車窗邊閉眼小歇。此時馬車還沒行駛出家門,卻突然急煞,讓安克夏驚醒,正疑惑發生什麼事情時,就聽見車夫的怒斥聲。

  「哪來的野孩子!竟敢在斐羅亞宅邸前放肆!」

  安克夏下了馬車,看見那隻街鼠傷痕累累的跪在馬車前面,又挨了第二條鞭子。他緩緩走向前,毫不猶豫地踩向男孩的腳裸,因為痛楚而哀嚎,儘管如此,他仍不忘求情。

  「讓我進去……求求您……」

  到底是什麼事情重要到,都快被人打死也必須要達成?這引起安克夏十分大的興趣。畢竟他從出生到現在,還沒有遇過「極度渴望某種東西」的經歷。「你想進去做什麼?」

  「我在衣櫃裡……藏著一塊麵包。讓我帶回家,求求您了!」

  「好,我跟你去拿吧。」

  當安克夏看見男孩從衣櫃裡拿出半塊髒兮兮的麵包,對於眼前這男孩不斷帶給自己的刺激感,他感到困惑,同時也覺得新奇。這種感覺他第一次體會到,心臟比平時還要劇烈跳動,血液在沸騰。

  男孩對於自己的出身即長相,極度的自卑──儘管安克夏一點都不在乎。從小到大,他周圍的美女和美男絕對不會少,有真心,有利用,在自己身邊來來去去,但那些人從未帶給安克夏如此大的震撼。

  那種鼓動感及燥熱感,安克夏不明白該怎麼稱呼或形容。但他心中明白一件事情──

  納斯僅屬於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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